钢琴家王丝路：永远以起点的态度向前走

2020年10月8日，青年施坦威艺术家王丝路在全球各大音乐平台发行了她的第十四张钢琴独奏专辑《Béla Bartók: 14 Bagatelles, Op.6, Sz.38》，成为继佐尔坦·科奇什及乔治·桑多尔之后有史以来第一位录制并发布这套作品的中国钢琴家。

王丝路毕业于欧洲殿堂级音乐学府——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她曾在多个国际赛事中斩获大奖，是古典乐坛令人瞩目的年轻钢琴演奏家，被国际评论界誉为“新一代创造力钢琴家” 。她的专辑多次登顶音乐榜，听众遍布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近日，她在百忙中接受了记者的远程采访。

记者：丝路您好！很荣幸和您远程连线。我听了您的新专辑《Bartok 14 Bagatelles》，感觉和您之前的专辑风格差别很大。为什么会选择录制这套作品呢?

丝路：Bela Bartok是我心中二十世纪初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这次录制的十四首小品算是他创作生涯中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在和声、调式上做了很多创新，把古典音乐作曲技法与匈牙利民谣结合了起来，尤其是将民谣的歌唱性与特定的节奏相呼应，就像是一种新的音乐语言。整套作品有着非常丰富的层次和趣味性，我对这套作品一见钟情。和巴托克同时期的现代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都有很多优秀的演奏版本，而巴托克的钢琴独奏作品却鲜有人知，我觉得很可惜，所以决定把它录制出来。

记者：是的，大多中国听众对现代主义作品还很陌生，您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录制这套曲目的中国钢琴家。请问这套作品难度是不是很大?

丝路：这套作品由十四首小品组成，每一首的表现内容和演奏技法都大相径庭，对触键和力度的精细变化确实有很高的要求。节奏的表现手法是巴托克音乐的灵魂，作品中有很多片段都是在模仿打击乐的声音，所以要在琴键上非常快速且准确的敲击和平移来营造出激烈的节奏。他的作品里还有很多高饱和度的和弦色彩，所以还要最大限度的制造出饱满的和声效果。除此之外，巴托克在音乐中还融入了多调性、复杂的拍号与速度变化、特殊音阶等，这套作品的确很有挑战性。不过总的来说演绎巴托克作品其实是一个很流畅愉悦的过程，很多段落之间的过渡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环环相扣，弹着弹着经常能发现惊喜。

记者：我个人觉得现代主义音乐真的很难被消化和理解。能否谈一谈您是怎么看待巴托克以及他的作品?

丝路：很多人觉得巴托克的音乐里充满着刺耳的声音，脑海里会把他的作品和冰冷、紧张这样的词联系起来，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巴托克是一个简单而纯粹的人，他生于1881年，正是晚期浪漫主义向现代派音乐过渡的时候，各种艺术形式百花齐放。而巴托克非常热爱民间音乐，一生都致力于收集和推广民间音乐，比如这张专辑的第四首小品，主题使用的就是匈牙利古老民谣的旋律。巴托克自己曾经说过:“我的音乐都是我对周围世界和自己情绪的感受，你问我为什么写出这样的音乐? 我无法给予任何解释，我写下我感觉到的音乐，让音乐为我说话，这就足够了。”我觉得这段话就是对他最好的诠释。

记者：每一位作曲家在不同时期创造的作品都会有很大的风格差异，钢琴家随着阅历的增长对曲目的理解也会不同，请问近几年您在演奏上有哪些大的突破?

丝路：我小时候练琴时注意力总是集中在谱面上的记号，长大后才发现其实作品的灵魂恰恰是谱子上没有的东西。钢琴演奏中细腻的情感表达，就像你说的，和演奏者的心境、阅历都有很大的关系。要说到演奏上的突破，我自己这些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可以更舒适、更自由的去表达内心。我觉得生命本身就是自由自在的，所以在创作艺术的过程中不应该被束缚，更不要人云亦云。带着热忱去表达音乐，出来的作品就会变得更深刻、更强烈、更有感染力。

记者：您刚刚提到情感表达的重要性。而这次的专辑似乎更偏重技术性，请问您是怎么看待技术与情感之间的平衡?

丝路：技术是情感表达的基础，如果没有技术的支撑，很难精准表达出内心情感，所以基本功一定要练扎实。就好像体操运动员，无论动作看起来多么柔美，他们的肌肉力量一定是惊人的。至于音乐性的培养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数十年的积累才能形成个人独特的风格。

记者：您的作品能让很多听众产生共鸣。您是怎么看待音乐作品和听众之间的联系的?

丝路：艺术具有很强的抽象性，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作品和受众之间的联系是一种超越语言和文字的微妙感觉，共鸣才是艺术的根本。我有发行过一个系列的专辑叫“ Rendezvous”，这个法语词的意思是 “约会”。我觉得音乐就像是一种奇妙的约会，而演奏者和听众可以在音乐传递的情感中相遇在一起。我很享受面对钢琴创作时的状态，这些作品更像是我生命中的碎片，人生路上的脚印。

记者：我之前听了您的Rendezvous系列专辑，给我带来了很多感动。最后想问您，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总有很多人坚持不下来最后不得已放弃。这些年来您一直在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奋斗，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可以分享给大家?

丝路：学琴这条道路确实不会轻松，而且只有持之以恒才能出成果。其实不光是音乐，做任何事情我们都应该时常问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它？只有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才会有动力带着决心去付出。当你把努力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幸运就会随之到来。《彼得潘》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旦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能飞，就永远都飞不起来了。” 所以不要去怀疑，永远以起点的态度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