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剑胆 ——《武侠三部曲》于丹导听

感谢谭盾兄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站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今天晚上如此精彩的音乐。我想这是不折不扣用“琴心”演绎的一场“剑胆”。琴心是可以铸剑的，能够铸就铮铮百炼钢；琴心也是可以消解剑气的，可以让它化为绵绵的绕指柔。其实中国人一直都有武侠梦，说的千古文人侠客梦，就是所有的文人只不过是“以笔代剑”去写出了一个千古的江湖。中国人的英雄可以用十八般武艺，但是我们想一想：用棍的、用锤的、用刀的、用枪的，有谁在前面冠以“宝”字?那只有“宝剑”。因为大家看，宝剑都是正派人物在用的，它有那样一种担当与正义，也只有干将莫邪这样的人愿意用生命去铸就宝剑。所以，剑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今天看见的几部电影可以说这都是中国一流的大导演，张艺谋导演铸了一口“英雄”的剑；李安导演铸了一口“卧虎藏龙”的剑；冯小刚导演铸了一口“夜宴”的剑。那么我的理解，今天这个现场、这个乐队他们做了什么呢?谭盾兄的音乐是为这几口剑开了锋刃。他让剑上从此开始闪光。剑上有了尊严和光荣；剑上也有了疼痛和悲怆；剑上开始奔走着梦想；剑上也开始流淌寂寞。这几把剑之所以今天光芒万丈，是因为有琴心去演绎它。什么是今天晚上我们可以邂逅的琴心呢?在今天这么一个有限的晚上，我们听见多少不可思议的音乐旋律，有那么多中西乐器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在《英雄》里，一把小提琴的主旋律，那样一种华丽、那样一种高贵，走过我们的神经，同时你听见中国古琴的加入，听见日本古乐的和谐。这一切，“谁是英雄的江山，谁是江山的英雄”徐徐地打开在我们眼前了。接下来我们会听见《卧虎藏龙》，我们听见大提琴那种深沉、柔美在它那样一种天鹅绒一样的质地里面又夹杂着有中国江南的丝竹，还有北方的马蹄琴和胡琴，所有中国民乐的乐器不可思议地与西方的乐器糅合在一起，它演绎的就是那些“卧虎藏龙”生命中的不甘，那些无奈和他们的坚持。在《夜宴》里面，大家除了听见钢琴这个主旋律之外，我们还能够听见那么悠久的、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中国民乐的旋律：我们会听见《越人歌》唱着“今日夕何日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越人歌》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也是千古寂寞。所有这些融合，都是今天晚上我们所相遇的为宝剑开了锋刃的琴心。那么当琴心相遇剑胆的时候，它最后的境界又是什么呢？

我们看的这三部电影的情节大家都记忆犹新。这里面没有最后盖世辉煌的英雄，每一个英雄不是因为得到而永恒，恰恰是因为放下。刚才我们看见的英雄“无名”，当他的手最后触到秦王剑柄的时候，他放下了。尽管他的身上有长空、残剑、飞雪这么多人的生命，但是他为了一份更大的爱——叫作“天下”。我们一会儿会看到的大侠李慕白在他功成之时，他说他没有得到的喜悦，反而有一种悲哀。他交出青冥剑想要换一份太平，结果江湖上又惹起旧恨新仇。所以最后他的生命放下的时候，他对他的爱人于秀莲说“我已经浪费了一生”；而得到这把剑，年轻气盛的玉娇龙最后也放下了剑，把她那么年轻的生命投向深谷。他们用放下，用一份大爱换来了天下太平。《夜宴》里面，谁是胜利的人？在那个惨白的面具背后，谁能看清悲欢？王后倒下了、无鸾倒下了、青女倒下了，就连那样一个暴戾的厉帝也还肯喝下他爱人的一杯毒酒。一切最后都放下了。

这三部电影都有剑，而剑最后，当寒光冷去、一切放下的时候，有什么是永恒的呢？《英雄》里面有“飞雪”和“残剑”的生死之爱、有“无名”的天下之爱；《卧虎藏龙》里面有玉娇龙与罗小虎的爱，有李慕白和于秀莲一生深沉的爱；而在《夜宴》里，我们最后今天的结尾会听见主题歌《我用所有报答爱》：“只为一支歌，血染红了寂寞；只为一个梦，摔碎了江河；只为一颗心，爱到分别才相遇；只为一滴泪，模糊了恩仇”。其实，用全部所有报答爱，这是江湖一切冷却之后唯一留下的。《英雄》里，“残剑”和“无名”曾经探讨过侠客最高的境界——有三重境界需要一一经历：第一重是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第二重是手中已经无剑，但心中还有剑；到第三重是手中无剑时心中也已经无剑。千古英雄的侠客梦，大侠是为了家国使命的担当，当江山老去，风雨还在；英雄老去，剑气还在；当琴心剑胆今天晚上在这里回荡的时候，也许，只有大爱永恒。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