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永恒变化的” -——与钢琴家傅聪先生一席谈
2005年的第一个夜晚,世界著名钢琴家傅聪先生来到天津,参加《每日新报》创刊五周年的系列纪念活动,为天津观众奉献了一场高水平的钢琴独奏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不仅真正地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走廊都站满了观众,由此可见傅聪先生的超强人气。在这场音乐会上,傅聪先生演奏了海顿的两首奏鸣曲,舒伯特的一首奏鸣曲,中国作曲家宋抚元的四首音诗,以及肖邦的三首玛祖卡和两首波罗乃兹,最后还加演了肖邦和莫扎特两首曲子。
演出成功后,在素有“能吃的博物馆”之称的粤唯鲜酒家,津报集团为傅聪先生举行了祝贺晚宴。借此良机,记者有幸对傅先生进行了面对面采访。
记者(以下简称记):首先祝贺您今晚演出获得这样大的成功。你可能一来到天津就感觉到了,天津最近天气十分寒冷,而且干燥,空气湿度很低,这样肯定会对您的乐器音色产生很大影响,而据我们所知您又是一个对此非常敏感的钢琴家,请问您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傅聪(以下简称傅):是的,影响很大,不过我可说的是,在这种条件下,我今天是真的完全尽了力了。今晚用的这台雅马哈琴,是专门从上海用集装箱卡车运来的,两个司机换班开,到了这里,我的调琴师一刻没停地工作,他调一调,我弹一弹,一直到演出开始前一刻钟,中场休息时也在调。当然,任何一场演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没有遗憾也有就没有艺术了,特别是音乐。
记:这次音乐会上除了您的拿手好戏以外,还演奏了一组中国作品,能简单介绍一下它的作者以及创作背景吗?
傅:这个作曲家宋抚元,现在纽约定居,五十岁左右,他是国民党将领宋希濂将军的儿子。他作曲的风格我非常喜欢,是中国传统式诗意盎然,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没有玩什么噱头,而现在不少的中国作曲家,噱头玩得太多。
记:您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成名以来,至今已经五十多年了,在这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当中,您觉得自己在音乐风格上、自己偏爱的曲目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傅:风格上的变化肯定是有的,一多半是来自我个人的思想、阅历的变化,并由此带来对作品理解的深度不断加深。不过,曲目上的爱好,倒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小时候喜欢的那些现在还喜欢,另外就是最近这些年加上了海顿,今天演奏了两首海顿奏鸣曲,你也听到了。
记:是啊,听得出来,海顿奏鸣曲上是精雕细刻了的。从小喜欢的,肖邦、莫扎特,后来是舒伯特、德彪西,现在加上海顿,这些作曲家,我印象中都是那种比较“唯美”的风格,跟贝多芬、瓦格纳、勃拉姆斯这些喜欢“文以载道”的作曲家不是一类啊。
傅:哈哈,我从来都不喜欢弹奏“文以载道”的,我觉得那对音乐来说承载得太重了,对艺术来说是不公平的。不过这并不等于说贝多芬不伟大,恰恰相反,非常伟大,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贝多芬,甚至很早就听他的晚期弦乐四重奏,很多人说难以理解,我却一直就喜欢,从来没觉得难以理解过。不过贝多芬确实是有些“文以载道”了。
记:从这一点看来,您从小就涉猎范围极广啊。我现在想问一问,您有没有哪个不喜欢的音乐家或者作品?为什么?
傅:当然有啦。我最不喜欢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甜,俗,而现在国内外的好多钢琴比赛,选手们却特别喜欢弹他的“拉二拉三”。
记:那您也不喜欢柴科夫斯基吗?
傅:柴科夫斯基也有“俗”的一面,不过他不是甜俗,而是有点涩,总地来说柴科夫斯基是非常伟大的作曲家,尽管有的地方“趣味”不是太高。
记:还有吗?
傅:另外,我也不喜欢拉威尔。
记:拉威尔可是个唯美派啊。
傅:是,不过拉威尔的那种精细的美完全是做出来的,内在的感情是冷的,有多少就是多少,缺少可回味的东西。
记:您是说缺少“弦外之音”?
傅:对,“弦外之音”,相比之下,我对德彪西就特别喜欢,因为德彪西那里有无穷无尽的弦外之音。好多人一提印象派,就把德彪西和拉威尔并列在一起,其实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回事,我甚至觉得好多方面都是相反的。
记:在您这么漫长的艺术生涯当中,一定接触过不少音乐大家,我想问一问,对您影响最大的,除了您那位老师杰维耶茨基,还有哪些人?
傅:(笑)首先,我可不承认杰老师是对我影响大的人。要说真正影响大的人,应当说是两位,一位是我曾经的岳父(笔者注:即世界著名小提琴大师梅纽因),他对我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是深入到对音乐整体观念中去的,而完全不是技术层面上的。另一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巴伦博依姆(笔者注:世界著名指挥家兼钢琴家,其亡妻是已故著名女大提琴家杜普蕾)了,我们两个虽然都很忙,但是只要一有闲暇,我们就讨论音乐,其实是讨论所有与音乐有关的问题,包罗万象。
记:有那么一部电影,叫《希拉里与杰奎琳》,国内有时翻译成《狂恋大提琴》甚至是《她比烟花还寂寞》,是关于杜普蕾的,涉及她与姐姐和姐夫之间的隐私,这电影可信度如何?
傅:我认为那部电影完全是虚构的。
记:记得《傅雷家书》里讲过,傅雷老先生曾经向您极力推崇米开朗杰利(注:已故的世界著名钢琴大师),您和他接触过吗?他对您的影响如何?
傅:我父亲极力推崇的是米开朗杰利坐在钢琴前边身体不动坚如磐石,呵呵,其实他没看见过,那是我写信告诉他的。要说那老爷子,坐在琴前那副架子和派头,绝对是NO。1,不过,弹出来的那音乐么……呵呵,没法说。
记:您是肖邦钢琴比赛的第一位亚洲获奖者,其后亚洲又出了越南的谭泰森和我们中国的李云迪这两位肖邦比赛冠军。您觉得像李云迪、郎朗这样的青年钢琴新秀,要想成大器,成为像波里尼、阿格里希、齐玛尔曼(注:分别是1960年、1965年、1975年的肖邦比赛冠军)这样的一流钢琴家,主要的差距在哪些方面?或者说,还应该在哪些方面加强修养?
傅:积累。虽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各不相同的,但是都不能离开积累二字。积累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曲目的积累,这实际上是个广度问题,另一个是深度问题,也就是对同一曲目的理解深度,也要慢慢积累加深。
记:您现在仍然经常在上海音乐学院教大师班吗?您收不收自己的私人学生?
傅:我经常教大师班上课,不过我没有自己的私人学生。我反对教私人学生,因为我最怕学生受我的影响,掉进我风格的窠臼中去,那他就永远也弹不出来了。所以我还是喜欢上大课,跟许多人在一起,可以尽情地讨论音乐,畅所欲言,回头各自还保持自己的个性。这样有时候效果很好。有回,一个俄罗斯学生开音乐会,居然说自己是在上海受的音乐教育,老师在上海,仔细一打听,才知道他指的就是我,听过我几回大课,就算是我的学生了。
记:听您演奏的肖邦,与我过去所熟悉的所有弹肖邦的人都不一样,这倒很有意思。
傅:呵呵,你说的对,我确实是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不仅如此,我连自己跟自己比,每次和每次还都不一样呢。我经常跟别人说,不要因为听过我几张唱片,就以为我是那个样子了,不是那么回事。
记:哦,您这种风格跟大指挥家富特文格勒很相似啊!他也是每次和每次都不同。
傅:你算说对了,富特文格勒是我最崇拜的指挥家,甚至我认为,整个二十世纪,他是广义的演奏家中最伟大的一位。就是因为,他的每一次演出,都是一次完整的创新和创造,彼此绝不重复,这最了不起。巴赫、贝多芬、瓦格纳、勃拉姆斯,这些最重要的作曲家的作品,他的演绎都是最好的。而且我相信他绝不是纳粹,他是在用自己忍辱负重的方式来保护别的艺术家不被迫害。
记:咱们碰一下杯吧,富特文格勒也是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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