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创新，但还是包装

2011年07月05日 13:56
来源：凤凰网音乐 作者：韩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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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太庙上演普契尼著名歌剧《图兰多特》，并且由得奖专业户张艺谋任舞台导演，这件事轰轰烈烈地闹腾了少说有一年，终于在没有帷幕可降的地方”降下帷幕”了。如果有人胆敢在这出大戏上演之前说些与宣传材料上不符的话，怕是要影响门票的销售，进而很可能吃官司。如今不同了，人们尽可以说些冷静的心里话，对这场热闹非常的演出评头论足几句。

不妨效法黑格尔，来点”正反合”。”正”的方面大家可能都没有意见，就是这个”太庙版”的舞台美术及服装道具等方面，确实比以前所有的西方演出版本都要富有新意，而且也”正宗”了。看过詹姆斯•列文指挥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豪华阵容演出此剧之LD的人们，可能还记得，在那个版本里，外国人已经把他们所知道的有关中国的一切都用上了，从清朝打扮的”满大人”，到明朝打扮的老皇帝，再到汉唐打扮的”平庞彭”，洋人满不在乎哪个朝代，尽管这剧情是元朝的。至于其他诸如瓷器、扇子、和尚、老道、宫女、京剧、刽子手……皆尽情堆砌。洋人只知有这些东西，但搞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问题到了张艺谋以及曾力、高广健、黄海威等这些纯种中国人手中，得不到解决反倒是不正常的了。写实与象征手法，在太庙版的《图特多特》中得到了整体的综合，外国人不太明白地地方（如宫廷壮景和城郭民居等）就写实，外国人比较明白的地方（如杀人、宣判死刑、柳儿之死等）就象征，搞得确实很聪明。

“反”的方面则经常被人们所回避。那就是音乐和戏剧表现的本身，这次演出究竟是个什么水平？真的像宣传材料以及众多人云亦云的媒体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本世纪最后、也是最辉煌、最壮丽的歌剧大制作”么？真的是”圆了世界歌剧人的一个梦”么？演唱阵容中真的有那么多的”第一XX”、”XX之王”、”XX王后”么？

只能用事实来说话。

平心而论，《图兰多特》确实是梅塔大师的拿手好戏。1972年，年方36岁的”新秀”梅塔，曾经指挥伦敦爱乐管弦乐团及阿尔迪斯合唱团等，率领着萨瑟兰、帕瓦罗蒂、卡巴耶、盖乌洛夫、皮尔斯爵士等一班歌剧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名家大腕，录制了一套俗称”小金狮子”的全剧唱片，至今被全世界古典音乐爱好者和”发烧友”们视为顶尖级的权威版本，它与另一部歌剧《游吟武士》（威尔第作曲）一起，标志着梅塔在歌剧指挥方面的最高成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版本，给人们无形中定下了一个标准，不由得要拿26年前的音乐来与这个”太庙版”相比较。人们发现了什么呢？

人们发现，梅塔大师变”油”了，乐队不再有过去的那种紧凑和张力，声音不再是那样密不透风、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棱角分明。不可否认，此次担纲演出的意大利弗罗伦萨节日歌剧院，实力是无法与纽约、米兰、伦敦、维也纳的那些大歌剧院相比的，再豪华漂亮的舞美设计和人物造型，也无法弥补音乐本身的单薄。当然，由于是露天演出，也不可能再有过去那种令人荡气回肠的”厅常效果”了。梅塔大师近些年来好像特别喜欢玩露天演出，从1990年聚集三大男高音开始，每逢体坛盛事便来一把，今年已是第三把。就是在玩这种露天游戏中，他丢掉了自1979年以来一直掌管着的纽约爱乐乐团帅印，除了以色列，他如今差不多是无官一身轻了。”人无压力轻飘飘”，梅塔大师的音乐这次的确是有点轻飘飘的。

与那些常见的《图兰多特》同剧版本相比较，”太庙版”的演唱阵容显然是偏弱了。阵容当中真正具有较高知名度的，只有扮演”女二号”柳儿的芭芭拉•亨德里克斯而已。

亨氏的演唱虽然音色优美，但状态并未达到她的最好水平，比梅塔72年版中的卡巴耶和列文大都会版中的黑人青年歌唱家米歇尔都略逊一筹，也不及她本人在伦敦考文特花园歌剧院演出同剧的水平。

国内绝大部分媒体，给这出戏的主演们差不多每人一个”封号”，各封号中还数亨德里克斯比较谦逊——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联合国难民署”亲善大使”。其他人的”封号”就很吓人了。”世界第一图兰朵”给了来自美国的戏剧女高音莎伦•斯威特，这位体重绝对超标的图兰多特，我在1997年以前还未见过。她技巧固然不错，但无论如何排不到”第一”，否则卡拉斯、萨瑟兰们怎么办？甚至现在正活跃的埃娃•玛顿的位置怎样摆放？玛顿从扮相到演技，特别是嗓音的穿透力，在目前女高音中尚无出其右者，还不敢妄称”第一”呢。几位男演员，其中有所谓”戏剧男高音之王”兰多•巴托里尼和”最杰出的抒情男高音”克里斯蒂安•约翰逊，这两位的名字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这两个顶尖级的称号是谁封的。要说戏剧男高音，多明戈也是，没听说称王，演瓦格纳歌剧中那种特别难的强力英雄男高音温德嘉森和霍夫曼等人也从来没有人给他们封过王。要说抒情男高音，就更多了，远的不说，近的如帕瓦罗蒂和卡雷拉斯都应属此列，他们称王了吗？更何况，这两位在剧中演的竟是老皇帝或弄臣”平庞彭”之类的配角，”王”们能演配角吗？相比之下，倒是没有更多封号的俄罗斯歌唱演员谢尔盖•拉林表现不错，但偏偏在这位”卡拉夫王子”的身上，服装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给他按中国京剧的样式扮成了一名小生，而他在剧中的身份却是鞑靼王子，本应穿异族服装。穿中国驸马的小蟒袍，显然是太”冒进”了。

综合起来而言，这次太庙演出，真正给这部伟大剧作增添了光彩的地方，倒是对”平庞彭”这三个人物的处理。在原剧本中，三人的身份是”大臣”，西方以往所有诠释中也差不多都拿他们当大臣。此次演出变成了”弄臣”，用了京剧中的丑角脸谱，而且分别被冠以”酒、色、财”的名号。此乃真正的神来之笔。因为，从普契尼为这三个人物谱写的唱腔来看，音调花梢、轻佻，但不乏善意，也没有架子，无论如何不是大臣的身份；从剧本唱词来看，他们一直在劝卡拉夫及时行乐：

“娶一百个女人，你就拥有了一百张脸、二百条胳膊、二百条腿，不是比图兰多特公主那一张脸、两条胳膊、两条腿好得多么？”

这分明是弄臣的口吻。酒色财三位的服装和造型也都非常有特点，”酒”总是举着酒葫芦，”色”满脑袋是花，油头粉面，头顶上还有一只硕大的花蝴蝶，”财”的帽翅则是两枚铜钱模样。他们的表演和歌唱，比以往任何版本的《图兰多特》都要精彩、传神。

因此，”太庙版”的《图兰多特》是有创新的，主要是舞美和人物造型方面，但还是属于包装的性质。只有对”平庞彭”三位配角的重新发掘，才是对此剧的真正贡献。（文/韩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