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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命》,赌中国歌剧的命

2011年07月05日 14:05
来源:凤凰网音乐 作者:韩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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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上海国际艺术节上,由中国作曲家温德青创作的歌剧《赌命》,引起了巨大反响。反响来自民间和专业人士两个方面,且有某种程度的对立。但不管怎么样,它已经起到了这样的作用:让那些进了剧场看戏的人,眼前一亮,耳根一振——原来中国歌剧也可以这样演!

赌命的寓言

——空筐效应

《赌命》的脚本改编自高晓声的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但是可以做多方面的理解,因此称为“寓言剧”。在一个奇冷的冬夜,富有的赵员外和有学问的陈老夫子正在家中赏乐,忽有一乞丐来行乞,而且自称不怕冷,只是饿了。赵员外的孩子们给他吃饱之后,赵员外想弄清楚乞丐为何不怕冷。于是二人商定打赌——乞丐只要在员外院里的歪脖树下呆上一夜而不被冻死,就可赢得五百亩良田,一套豪宅和一家当铺。乞丐先自己要求听了一段音乐(琵琶演奏),然后是又打太极、又练武术,活动不止,终于东方现出一缕红色的曙光,他赌赢了。第一幕到此结束,中场休息。下半场,乞丐发了财,娶了娇妻,现在已是一位新员外,时间过了三年,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新员外夫妇来赵员外家做客,陈老夫子做陪。赵员外说:“你现在也是员外了,不过还不如我富,咱们要是再赌一次,赌注还是那样,你若是再赢了,就比我富了,而且是全城首富。想不想再赌一回?”新员外本来不想再赌,但新员外的娇妻受不了“全城首富”的诱惑,给他撒娇上劲,终于双方签下生死文书再赌一回。新员外还想再像三年前那样打太极练武术,但发现自己步伐已乱,四肢不灵,全没了天人合一的能力,最后终于冻死。陈老夫子对赵员外总结说:“他以前能赢你,是因为他和你不一样。现在他和你一样了,所以你做不到的他也同样做不到。”

显然,这样一个寓言式的剧本,给人们提供了足够宽广的想象空间。听众可以根据自己的联想和体验,将个人感受融入到剧情当中去。从艺术的发展趋势来看,大致总是从单一的、具象化的意义,朝着多元的、发散的、抽象化的目标前进,这是一种时代的审美趣味的变化。

也有些人认为这个戏的文学脚本不太适用于歌剧。而我则认为,好的艺术作品其实应具有“空筐效应”,也就是说它能像个空的筐子一样,可以放进许多东西,关键是看这许多东西放进筐子之后,能不能和筐子共同形成一种美的结构。什么都放不进去,或者只能放进很少的东西,或者放进去以后都显得不和谐、不美,这就是不是好的作品。《赌命》的剧本在寓意层次上无疑可以放进很多东西,而且它和音乐能不能形成一种和谐的美的结构,该由观众的感觉来决定。

不和谐的音乐造就和谐的戏剧

——关于超念白的使用

《赌命》的音乐风格,完全是无调性音乐,也就是所谓“十二音体系”,听上去没什么旋律感,半音很多,歌唱性极差,也没有明显的咏叹调、宣叙调和道白的分别,总之,与一般老百姓所习惯的传统歌剧大相径庭。

不过,这样的歌剧在历史上成功的例子不胜枚举,而且,在西洋歌剧中,自瓦格纳以来,它已渐成主流。实际上,歌剧中音乐的应用,潮流是越来越与剧情结合紧密,对戏剧中情绪的渲染作用越来越强烈,而不是独立于剧情之外的一段段好听的唱段。这其中的深层原因,在于音乐的本质作用,是长于渲染情绪而短于交代情节的,只要它能够有力地推动戏剧化情绪的表现,就达到了音乐的目的。这也就是自瓦格纳以来,主导动机的手段被大量使用,而分段式的歌唱结构被逐渐放弃的原因。《赌命》作为一部现代歌剧,要拥有与时代需求相符合的表现力,采用这种手段是理所当然的。

笔者本人曾发明了一个“超念白”的概念,专指现代歌剧中这种似唱非唱、似说非说的东西。它类比于网络上的“超文本”——超文本,即指不仅有文字文本,而且有图片、有各种修饰和格式的变化,甚至还有动画等等,这样的超文本,其表现力比文本大大增强了。在戏剧舞台上,传统的道白,要想提高表现力,无非是使用抑扬顿挫,把逻辑重音吃得更透,但还是属于“说话”的范畴,但是“超念白”突破了说话的藩篱,想表达强烈情绪的字眼就可以唱出来。“唱出来”比“说出来”的表现力肯定是强得多的,这就是所谓“超念白”的意义。超念白好听不好听并不重要,重要是它的表现力是否强大。瓦格纳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那些主导动机虽然都很短但表现力都很强。

《赌命》在使用超念白来提高表现力这方面,无疑是成功的。仅举两个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例子。一是乞丐在刚开始赌命时,提出条件要先听段音乐,他的“条——件——”两字,唱腔、乐队,给人印象就是极深的。二是在乞丐看到东方现出一缕红色的曙光时,那“曙光”的动机,在第一幕结尾处出现,以及在第二幕结尾也就是剧终前新员外将死时再次出现,那感人至深的力量的确十分强大。

对该剧的创新性,来自听众的声音与来自专业人士的声音,形成了完全对立的两种看法。听众大多数认为这剧实在是够现代的,听着完全不像唱歌,很稀奇,但是还没有说完全看不懂的。有一定代表性的观众表现是,“瞧,这段,乞丐结婚了。”观众甲会给观众乙随时进行介绍。这样做虽然对剧场秩序有点影响,但至少说明了观众的头脑在跟着剧情一步不落地走。但专业人士有的则认为,这里用过的手段,在国外差不多都有人用过,所以创新性并不强。由此可见,专业创作已经离普通大众的接受能力太远,需要做一些连接性的工作。在这方面,《赌命》应该说起了好作用。

能指化符号的解构手法

——民族的和世界的

温德青是福建人,现在定居瑞士。《赌命》除了在上海和北京演出以外,也在瑞士演出过“欧洲版”。“欧洲版”本人没有看过,估计除了音乐保持一致以外,舞美方面可能要采取更为民族符号化的解构主义方式,以便西方人能够看懂。

《赌命》的中国版本中,“能指化符号”仍然用得不少,有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比如,乞丐的太极拳和武术,乐队中的京剧锣鼓点,特别是三段独出心裁的民族器乐独奏——先是古琴,赵员外和陈老夫子欣赏的;然后是琵琶,乞丐自己要求听的;最后是箫,是乞丐第二次赌命时听的,那箫的凄婉音色,强烈预示着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感。然而这三段音乐都是温德青自己创作的,而且居然也是十二音体系的!这三段音乐引起了专业人士的热烈讨论,赞赏者居多,异议者也有。剧中唯一一段有调性的抒情性唱段,是由赵员外夫人给孩子们唱的一段摇篮曲,放在这里有暂时缓和紧张气氛的作用,也是褒贬不一,支持者认为符合疏密相间、错落有致的审美原则,反对者则举出瓦格纳的例子——二十个小时的《尼伯龙根的指环》,没有留下半分钟的喘息机会,照样成为伟大作品。但评价这些音乐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仍然应是对推动整个戏剧发展是否有利,以及它在情绪方面的表现力是否强。

用能指化的民族符号来解构戏剧,是张艺谋们经常使用的一套手段,特别是在舞美方面,可以说到了每戏必用的地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剧,不过也是无奈之举,似乎除此以外找不到更能让外国人接受的方式了。中国的歌剧,是首先考虑得到国际上的承认,还是首先考虑让国人喜欢,这是摆在广大戏剧工作者面前的一个大问题,值得考虑有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以走。

结语——中国歌剧的两条命根子

《赌命》无疑是想在以上两个方面都有所成就的。如果说乞丐和赵员外赌的是身家和性命,那么《赌命》也有那么一点赌中国歌剧的命的味道——这样的戏如果真能既得到国际承认又受中国百姓喜爱,则大获全胜;如果不成,则两头一头不占。

从施光南的《屈原》、《伤逝》,到金湘的《原野》,再到郭文景的《夜宴》、《狂人日记》,事实证明,得到洋人承认不易,得到百姓喜欢更难,这是中国歌剧的两条命根子。

[责任编辑:陶颂] 标签:赌命 歌剧 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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